第8回 清光九州
只见那公子走过来，对唐赛儿说：“小生名叫萧韶，人称作翼火蛇。这是我的妹妹，江湖人称危月燕萧惜惜。初次见面，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。”说着，便走过来，要拉唐赛儿的手。
唐赛儿虽是布衣打扮，却是女儿之身，扮成男装后，依然不掩清秀。萧韶一看见唐赛儿，便是十分喜欢，自然亲热起来。唐赛儿虽然性格上大大咧咧，可乍和陌生男人拉手，一时还不能适应，本能地退缩了一下，抽身让过，说：“我姓唐名赛儿，得遇公子，不胜荣幸。”唐赛儿也念过一些书，在这种场合，不似一般村妇。
萧韶见眼前的少年谈吐大方，又长得风流可人，不觉惺惺相惜，拉过唐赛儿，搬过凳子，挨坐在一起，说：“唐贤弟，这里马上就有一场恶战，你要是不怕的话，不妨我们在此观看观看，如何？”
唐赛儿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，第一次和一个风流公子坐得这么近，心里有着一股温暖甜蜜的感受，人也飘飘地，像是坠到云雾里一般。
萧韶侃侃而谈，唐赛儿很诧异，这个看似富贵的公子，竟然对江湖之事这么了解。只听萧韶说：“白莲教总教主白眉叟正在闭关修炼，青龙会趁此机会，已横扫白莲教清香堂、大阳堂，这次青龙双鬼来此，就是针对红阳堂的，以青龙帮这黑白双鬼的武功，看来这一回红阳堂真的是凶多吉少了。”
唐赛儿正要回答，忽听萧惜惜轻轻地喊了一声：“来了！”
果然，只见庄子里那块广场上，风大了起来，井木犴孟清那一头白发也随风狂飘起来。一黑一白两个蒙面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孟清的前面。三人对视着，气氛紧张起来，仿佛空气都凝固了。
“你们到底来了？”孟清低沉着嗓音问。
“少废话，接招吧。”白衣蒙面人喝道。
“好。”
孟清推开桌子，站了起来。
萧韶指着青龙双鬼对唐赛儿说：“你看，那穿黑的是个男的，叫黑鬼，真名刘通；那穿白的是个女的，是黑鬼的婆娘，叫白鬼，真名娇娇。孟清是白莲教最高一辈的长老，练的是硬功，这么多年的浸淫，已练成了铜筋铁骨、刀枪不入。两下功力相当，看来，今天有好戏看了。”
这时，孟清后面的四个长老，已排成了犄角之阵。以孟清为中心，四面围合，首尾照应，中间隐伏杀机。
那黑鬼呵呵大笑：“来得好！”左手伸出，直点孟清的双睛。孟清陡然退后一丈，用手点中黑鬼的曲池穴，谁知黑鬼竟无反应，仍像箭一样伸出手来，孟清大惊，心想：“这眼睛算是完了！” 说时迟，那时快，夏长老的长戟刺斜里伸过来，挡住了黑鬼的左手。铛地一声，长戟像是碰到了金属，发出一声脆响。
“这黑鬼一定是练到了硬功的最高境界了！能够闭穴，刀枪不入。” 孟清也是硬功中的高手。他想：“也好，俺们就来个硬对硬，比比功力，就看谁的功力深了！”倾十分之力，发招过去，意欲和黑鬼同归于尽。
谁知黑鬼却侧身而退，不来硬接，左边白鬼如同鬼魅，既缠住了孟清左边的空档，同时又挡住四个长老的进攻，恼得孟清进退不得，渐渐地落于下风。
萧韶说：“你看，青龙双鬼的打法是十分稳妥的打法，这样下去，红阳堂是支持不住的，硬功耗费体力，这种打法，孟清是伤不到黑白双鬼的，要不到半一个时辰，孟清就会支撑不住，体力耗尽又不能脱身，那只有身首异处了。可是，白莲教一向以人多取胜，看来白莲教的帮手也应该到了。”
“白莲教的帮手？”
“是呀，这孟清早就知道单凭自己是打不过黑白双鬼的，他一定去别的堂叫来帮手，所以他只要支撑一会儿，就能等到援军。”
萧韶又说：“如果有帮手，一定是白阳堂的堂主王小玉。这王小玉虽是年轻，功夫却不在孟清之下。”
赛儿不禁对萧韶大为佩服，年纪轻轻，竟知道许多江湖上的事情！又看见萧家奢侈豪华，定是有些来历，只是初次相见，怎好相问？转念一想，自己幸而走了出来，不然在小小的石麟街上，对江湖之事，将永远是一无所知！当下问道：“怎么见得是白阳堂的堂主呢？”
“因为白莲教其它的堂口已经让青龙会扫平了，白莲教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。” 萧韶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要是一比较，白莲教还是不扰百姓的，要是让青龙会得势，百姓又该受苦了。”
萧韶说：“话说回来，青龙会是成不了多大气候的，因为它得不到百姓的拥护，而白莲教却不同了，一旦势力壮大，对朝廷却是大大的威胁。”
再看广场上，夜幕已经升上来了。恶斗仍在进行。春长老在移阵之时，露出空档，他的背部被白鬼的青龙爪抓中，肩胛以下，顿时血肉淋漓。所幸秋长老的判官笔狠命逼上，春长老才得以就地一滚，逃过一劫，可是犄角阵势却被破了。
阵势一破，这边孟清的压力陡然增大。黑鬼的竟用手臂格挡住他的单刀，那只练就的铁臂，碰在刀上，不伤分毫。就在挡刀的同时，另一只手探进他的前胸！孟清只觉一股气流逼来，连忙纵身跃起，腾地飞临屋顶。
那白鬼见破了阵势，信心大增，舞动白衣长袖，像一只白色的蝴蝶，用罡风将四人逼开，直教那春、夏、秋、冬四位长老用尽平生之力，苦苦对峙，才能维持平衡的局面。可突然，白鬼娇叱一声，将功一收，逼人的力道突失，四位长老猝不及防，硬生生地跌入白鬼的圈子里来，那白鬼叫道：“好！”白绫一抖，正中受伤的春长老前胸，那长老一口鲜血喷出，脚蹬了两蹬，就倒地不动了。
春长老的武功是四位长老中最高的。见春长老已死，另三位长老骇然，斗志全无，一步一步向后退去。
瞅着这个空儿，黑白双鬼一前一后也纵上屋顶，孟清知道，再斗下去，必死无疑，便侧身游走，等待时机，这样，瞅着空处，往西北方向逃来。
这个方向正是对着赛儿和萧韶坐着的地方。看看孟清快要逃脱，黑鬼叫道：“贼婆娘，还不发镖？”
白鬼叫道：“好！”顺手一甩，数枚毒镖呼啸着风声，对着孟清射来。
有两枚毒镖打在孟清的身上，那红阳堂堂主唤着井木犴，岂是等闲之辈！只觉腿部胸部一痛，那镖碰到孟清的身上，就像是打在钢板上，叮叮地掉下来，但受此一击，孟清只觉得喉咙上一口鲜血涌出，踉跄地向前栽去，虽是摔了一跤，却没有伤着要害，倒是恰好那孟清正对赛儿的方向，另外有一枚毒镖正对着赛儿射来！
这唐赛儿只是跟着韩山童幻化的算命先生学过半年武功，虽然先生教的武艺变幻莫测，博大精深，但她在法术方面更强一些，毕竟没有亲临过这等恶战的场面。当下眼睁睁地看着毒镖飞来，竟不知闪躲。说时迟，那时快，坐在旁边的萧韶往前一扑，衫袖一卷，将毒镖打落在地。
看见萍水相逢的富家公子，竟然不顾性命救了自己，唐赛儿竟红着脸，痴痴地站在那儿，涌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，看着萧韶。
这时，白鬼才发现原来这里还坐着三个人，二个清秀无比的少年和一个美貌的小姑娘，那个少年竟然打落了自己发出的镖！她暗自惊讶，这个镖的力度和速度是何等之强之快，能打落它的人，竟是这三个少年人。而这三个人却好像全然不顾他们正在厮杀，像是悠闲地观赏杂耍一样！
白鬼大怒，腾身跃起，向他们三人扑来。这时，唐赛儿知道机会来了，因为她想在萧韶面前卖弄卖弄手段，让他们不轻看自己。只见她将板凳一推，双手往空中一挥，叫声：“疾！”三人立即踪迹全无。
“见鬼了！”白鬼心想，人人叫我们是鬼，这下真的见到鬼了。四下一望，那里有三个人影子！
听见黑鬼又在叫：“贼婆娘，你那里去了？快去西边堵截，别让孟清走了，坏了我们的名头！”他一手对付着跟上来的三个长老，一手还在伸向腰间，抽出金龙鞭来。
这金龙鞭是黑鬼成名兵器，鞭下从无活人可以逃过。当下一阵鞭影，裹住三个长老，只听几声哀叫，这三个人一齐滚下了屋顶。
“早点打发了，免得碍手碍脚。”黑鬼刘通叫道。
白鬼说，“好的，现在我们二个对付一个了。”一道白绫凝成一根棍子，夹杂着一阵风向孟清袭来。
一个在正面进攻，一个伺机在一边突下杀招。鞭光、绫影整个儿将红阳堂堂主孟清罩住。可是孟清已经练就了铁布衫，竟然不惧刀砍斧斫。
二鬼拼命地在寻找孟清身上的死穴。他们知道，只有找出了孟清身上的死穴，才能将他杀死。
黑鬼叫道：“如果一时找不到死穴，先将老儿的一双招子废了！”二鬼合力，招招对着孟清的双眼袭来。
赛儿见此，心中早就对二鬼憎恶，有心救出孟清来。当下端出一盏水来，念动咒语，举剑向天，叫声：“疾疾如律令！”只见一道白雾，围住二鬼，加上夜色已临，二鬼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。就在这当儿，赛儿用水遁将红阳堂主孟清救到萧家大院里。
等青龙会黑白双鬼醒过来时，才发现孟清不见了，找遍了整个庄子，也没有发现。二人大惊：“今天恁地遇到如此怪事！两番这样就无影无踪了！真的是遇到鬼了。”正说间，忽听唿哨一声响起。
黑鬼说：“是白莲教的救兵来了，战了一夜，我们也累了，走吧。”举起金龙鞭，刷地砸向红阳堂的牌匾，只听一片碎裂之声。黑鬼看着七零八落的匾额，哈哈大笑，携着白鬼，呼地一声，便没有了踪影。
在青龙会黑白二鬼走后，唐赛儿将萧韶、孟清和惜惜从隐身术放出来，三人恍若隔世，俱各惊讶。萧韶说：“不想兄台有此法术，兄弟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！”心下便有意与唐赛儿结交。而萧惜惜方才醒过神来，好像仍未过瘾一样，缠着唐赛儿再变一次。
唐赛儿说：“刚才也是应急所为，等到明天没有事了，再陪你玩如何？”用手牵着萧惜惜，轻声地说。
那唐赛儿刚扮成男人不久，下意识里还认为自己是个女人，所以用手牵着萧惜惜显得很得体，要是这样对萧韶的话，反而会不自然。
那萧惜惜见这个俊俏的哥哥如此对待自己，顿时心里无比舒适，用脸靠着唐赛儿的肩膀，表情非常甜蜜。
这时，孟清走了过来，对着唐赛儿一抱拳：“原来是小兄弟使我脱此大难，救命之恩，没齿难忘，但愿能有机会相报。”
萧惜惜一摆手，说：“免啦，我的小哥哥武功精湛，法术高强，就不用你报答了。”她在“小哥哥”前面加了个“我的”，故意显得和唐赛儿很亲近，其实她们也只是刚刚认识。
唐赛儿也拱手还礼：“孟老英雄武功盖世，就算没有我相助，也能度过此关，老英雄言重了！”
这孟清似乎有话要说，欲言又止。倒是萧韶笑起来：“我们能够相识，也是个缘分，在下置酒，大家痛饮一场如何？”
萧惜惜挨坐在赛儿一起，不时地为唐赛儿夹菜。一面夹，一面报着菜名：“这是“春卧海棠”，这个呢，是“鱼翔浅底”，这个是——”
萧韶笑着说：“别卖弄了，人家怎会不知道？”
萧惜惜嘟着嘴：“他怎么会知道？这原是皇宫里才有的。”
萧韶赶紧使个眼色，大笑道：“这丫头怎地疯了，净瞎说话儿！也不能这么地夸大吧，俺们平民百姓，怎会有皇宫里的东西？”
那孟清岂是一般人物！走了一辈子江湖，一点小小的细节，岂能瞒得过他！他真真切切地看出来了，萧韶使个眼色后，萧惜惜就不说话了。他心里想，这个小子和这个丫头可能不简单，大有来头，还是尽早告辞为妙。连忙起身，方欲告别，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大叫。
“孟堂主，我来迟了！”
大家回头一看，来者五短身材，穿白衣，裹红巾，手拿一根狼牙棒，正是白阳堂堂主娄金狗王小玉。
王小玉对着大家略抱一抱拳，说道：“我来迟了，还好，没让青龙会得手！”
孟清说，“幸有众英雄相助，我才得以免难。”
王小玉左右环顾，说：“英雄在哪？”
孟清道：“就是这三位。”看见王小玉似有不信之色，孟清说道：“这三位武功高强，更兼精通法术，特别是这位英雄，”他指了指赛儿说：“似乎和我教有些渊源，看来也是我辈中人。”
赛儿说：“我和贵教素昧平生，怎地有些渊源？”
孟清笑道：“这个以后再说。”
那萧韶见王小玉不信孟清所说，心中大大不快。当下朗声道：“来者可是白阳堂王堂主？小子作为此宴主人，奉上一杯薄酒，不成敬意。”话未说完，即将酒碗送到王小玉面前，那王小玉用手来接，那里动得了分毫？
两人暗暗较上劲，那碗中的酒不提防洒了一滴出来，只见萧韶左手扬起，掌风一逼，硬是将那洒出来的一滴酒，又逼回碗中！
